酸辣粉不加醋呀

郎心自有一双脚 隔江隔海会归来

【敛三生】【章一·无人黄昏后】(执光)



(三)



如何就由着对方去了。

陵光噎着一口气,不大明白。

他现在只需一侧头,便能看着对方细细替自己整理衣袍的动作,轻缓温柔至极,仿若对待娇滴滴的小姑娘。

明明该也是自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娇养惯的人,此刻伺候他倒真是周全,周全到叫他都不好意思多余责怪。

片刻前明明他还恼着,双手纷纷缩于广袖中,只四指指尖被执明用力握着,挣脱不得。

谁知方一踏上马车,对方便将车内软垫尽数置于他周身,更是在两只手环过来的时候,几乎将他整个人搂进怀中。

彼时他的脸离执明胸膛不过半寸,近到对方衣领上金丝绣线的玄武图腾都仿若有了气息朝着他眨眼睛。

噗通噗通,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心跳声。

“你慢点,别磕着了。”

执明嗓音透出几分小心,他听着却只觉得好似街边卖糖葫芦的小贩,用尽温柔慷慨,要哄小儿多买几串。

然后便是脑海一阵昏沉,身前人温暖的气息铺天盖地环绕着他,又顺着两人相握的指尖一点点渡与他全身,烧着他心尖都跟着发烫。

大概是车内狭小,他又受了伤,两个人这么挤着竟还觉得胸口闷得慌,呼吸都变沉重。

好在对方动作很快,只放了软垫便松开手,端端正正坐了,倒只他一人颇为不自在。

待平了呼吸,也没来得及多说两句,又因先前耗损大半体力,便是困意一阵阵袭来。

恍惚间只听得执明在一旁悉悉索索好一番动作,也不晓得在做些什么,只知道不一会儿人忽的凑近了同他说话,出口却是怪异非常。

他问他,“诶,你有没有,跳过舞啊?”

他在一旁顾着手上的伤,如何坐都不大舒适,只好一边端着手一边似小鸡啄米一下一下点头,并没有太多精神理会对方。

执明却来了兴致,又追问道,“你当真跳过舞吗?”

也不知怎么人竟能睡沉下去。

睡前迷迷糊糊应道,“大约,是跳过一次吧。”

执明便没再问了。

再醒过来的时候,执明正支着头假寐,闭了眼也不知梦些什么。

他却是心下一阵骇然。

彼时他整个人窝在对方怀里,被对方用双手轻搂着,小心护着他受伤的手不被磕着,而他的鼻尖亦几乎能凑到对方脖颈上去。

平白生出几分旖旎意。

他却有一瞬忽然难过非常,眼眶几乎是瞬间凝起一汪泪,没有任何理由,这情绪来的快去也快。

尔后便下意识抬眸去望,才觉执明原也生的这般好看。

他闭着眼,细长睫毛扑闪着在面上投下一片阴影,刀裁鬓角,眉间一点英气,皎如玉树临风,也是翩翩公子世无双。

陵光自觉见过无数美人,亦看过各有风采的青年,却还是由衷的慨叹,若真有朝一日他天璇国要立后,就凭这一张脸,大概执明是很合他心意。

随后意识到自己实在荒唐。

当真是一枕温柔乡,就此凡事皆可抛。

他居然有几分不想动弹的心思。

恰逢车轱辘压过细碎石子,马车跟着一个颠簸,他半点也感受不到。

执明却是下意识双手摸索着他左臂,然后睁开眼低头去瞧他。

他对上那双眼睛。

先是漆黑如墨的瞳孔里亮起点点星光,随后便似划开一道银河汇聚了所有星子,亮堂堂且带出几分笑意。

好似与君初相识,却犹如故人归。

执明见他不说话,颇有几分无奈,哑声道,“既醒了,还请天璇国主起起身,本王腿麻了。”

他才真正反应过来坐直了身子。

颇有些尴尬,“天权国主如此‘亲力亲为’照顾孤王,是否想要抵了那个人情?”

执明就瞧着他笑,收了按腿的手,眯了眼睛啧啧两声,掰着手指同他说,“其一,天璇国主此言差矣,本王可不是那般小气之人,承诺是承诺,两码事。”

尔后又接着道,“其二,方才其实是你自己投怀送抱的,本王既应了照顾你的名头,又念及你有伤在身,自然不大好推开。”

看似一脸的无可奈何,眼角眉梢却分明透着几分卖乖的意味。

陵光气结偏又无可反驳,只好直接转头装着看外头景色如何,不再理会身旁之人。

却是不一会,执明自顾自折腾开了,不时在他车上备有的古书籍中翻来翻去,那些他平时用来打发时间看的书,在执明手上却宛如废纸。

只片刻就乱成一团。

也不知是谁欠谁人情了。

眉头一皱正要开口相斥,马车却是忽的停下,齐之侃打马从一旁摆手出声,“天璇国主,天权国主,已到分岔路口了。”

这是说明天玑的侍卫只送到此处了。

他便在执明坚持下由其半抱着似的带下车,末了还嘀咕了句,“孤王只是手臂受伤,不是残废!”

执明便回头一脸茫然瞧他,他垂了眼倒也懒得去理会。

路口小茶寮正煮着茶,他与执明坐了,又得了齐之侃一番请罪,后说明改日他家王上定会给两边一个交待,便放人回去了。

天色渐暗,约莫再往前行一段路可有休息处,想着干脆茶也不喝了,就想要直接启程。

执明却忽然出声,问他,“你如何这般轻易让天玑的侍卫回去了?倒是不大像传闻中的模样。”

他便又好好坐了,直盯着对面的人看,对方亦坦然望着他,小口抿茶。

时下四野无风,只几声鸟雀啼鸣,他抬手一顿一顿敲打着桌面,声声叩人心,开口道,“你不也知道?如何也轻易放人回去了?”

执明给他添了茶,甚至细心吹了吹,重新放于他面前,又垂头去望茶叶在表面打旋,不一会儿晕开慢悠悠沉下去。

正如两人皆不点破的时局,沉沉压于心底止于唇齿。

他看着执明拿出来一本书,大抵是从他车上顺下来的。

他摊开书指给他看,他便了然。

只见上言,〖宫之奇谏曰:“虢,虞之表也。虢亡,虞必从之。晋不可启,寇不可翫。一之谓甚,其可再乎?谚所谓‘辅车相依,唇亡齿寒’者,其虞、虢之谓也。”〗

此一段恰是记载很久之前的晋国向虞国借道攻打虢国,欲趁虞国不备而一举两得之谋算。

应当下时局,再清晰不过。

若一开始因着行刺当口,他确然是会怀疑天枢,随后再仔细想来便察出几分不对劲。

此番那边跟着来的几位大臣,个个看着绝非善类,传闻中天枢世家位高权重,看来不假,天枢王大概是没心思在这个时候触他们两国的霉头。

那就要从齐之侃身上找原因。

一路上此人确实没有什么破绽,他思来想去,只觉此事多半这人也不知情。

而蹇宾自然也不会这般愚笨,冒冒然出手,平白给自己招晦气。

那便只剩一个人有这个动机。

天玑国师。

此人与齐之侃向来不对头,想必也是趁此机会欲除之而后快。

至于蹇宾,他多半是知晓的,只不过不加阻止,任由国师出手。

不过是想着若成事,至少给天璇天权乃至天枢都埋下一个疙瘩,于天玑如何都有益。

若不成便直接将国师推出来,亦可除去他心头大患。

果真想坐享渔翁之利。

他摇头轻笑,收了书,却不想再谈及此二人心照不宣之事,只望向执明开口问了另一个问题,“你说孤王同传闻不同,那传闻孤王如何?”

执明略一顿,然后笑开,手肘撑于桌面,双手捧脸亦回望他,“传闻有言,天璇王陵光,面若桃李,眉目风流,是一等一的美人,就是不知道……”

他压着心头火气,自接了话题,“不知道什么?”

“不知道跳起舞来是何等风姿?”

想必定然是,翩翩舞广袖,似鸟海东来。

罗袖动香香不已,红蕖袅袅秋烟里。

执明托着腮,好似他其实真的看过的。

陵光倒是怒极反笑,“孤王从未跳过舞,亦不可能跳舞。天权王这般关注市井流言,到叫孤王无法放心与之合作了。”

执明便收了嬉笑的脸,激动起身,复又确认一遍,“天璇国主可知君子一诺重万金?”

他便抬眸觑他一眼,“天权当真富庶,可将千金换万金。”

被他这一打岔,执明抬手揪着衣袖颇有几分不自在,心下不免悔恨幼时不多同太傅学些,以致今日之境地竟多出几分窘迫。

然这般模样瞧在陵光眼里头居然琢磨出几分可爱来,他看着执明缩着肩膀,只觉像极了、像极了皇宫池子里头养着的小王八。

合作之事目前其实还操之过急。

只不过左右齐之侃这一回去,天璇天权没有合作也必然对外成联盟之势。

执明与他共行一车,倒是算计的恰到好处。

尔后便是分道而行,挥手作别。

重新踏入马车,倚着软垫,却如何都不对劲,只觉得什么都不如那一个怀抱来的让他舒服。

他觉得自己大概是伤口作痛,痛糊涂了。

反向而行渐行渐远,大抵无人知晓流光易逝,不过茶凉言尽,就似尽余生,也许不复再相会。

也许罢。





一一tbc一一

@流年与默 太太看我乖巧发糖了,写甜有感觉了吗(˵¯̴͒ꇴ¯̴͒˵)

评论(19)

热度(44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