酸辣粉不加醋呀

郎心自有一双脚 隔江隔海会归来

【久别成书】(上)(执光)



就算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  我会给你怀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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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95年,巴黎,小雨。

他提着一个老式小皮箱循着手中纸条上的地址找到住处的时候,灰白色连帽衫已经有些湿了。

房东太太是个年近四十的单身女子,见到他时伸出手礼貌性的打招呼,带着面上客气又疏离的笑。

天边阴云密布,时有冷风吹过,他吻上手背的时候打了个寒颤。

跟在房东太太身后进了屋,便四处环顾这一幢年代久远的小洋楼,看到客厅地板的裂缝时摇摇头,他把小皮箱放置在脚旁,端正坐好等待房东太太做登记。

“陵先生,您的房间在二楼”

他道过谢从木制沙发上起身,接过钥匙便直接上了楼,房间很小,但胜在干净。

他在床上闭着眼睛躺了好一会,才起身想要收拾东西。

拿过一旁的小皮箱,突然生出些惆怅来。他已经辗转过好几个国家,行李少到刚好装满小皮箱。一通翻找拿出待会要换洗的衣裳,就重新锁上箱子随手塞到床底下,然后维持着蹲着的动作再没有反应。

好半天他才直起身子站起来,脚已经有些发麻。

房东太太来敲门,说让他待会下楼享用晚餐。

于是回过神把才捡起来的一沓厚厚的信封随手放到枕头边,拿起衣服洗漱去了。

合租的几个少年都来自不同的国家,因着各种各样的原因聚集到这里,颇觉得有缘分的打开了房东太太存起来的酒,西方人最是浪漫,一顿简单的晚饭也叫他们吃出了晚宴的感觉。

陵光下楼的时候他们已经喝开了,拖鞋啪嗒啪嗒踏在楼梯上,桌前的人纷纷扭过头来,冷不丁瞧见一张东方少年特有的脸,俊美的眉眼满足了他们心中所有的想象,甚至还有人朝他吹了吹口哨。

那是个卷发蓝眼的少年,本地人。

年轻是最好的发酵剂,趣味相投是亲近的契机。酒过三巡,大家已然有些微醺。

桌上最活泼的俄罗斯少年拍了拍手站起来,对着满桌的残羹冷炙,突然提议各自讲讲自己的故事,于是一群人兴头大起,这样隐秘又带着刺激的交谈,无疑是点燃气氛最好的方式。

七嘴八舌讲开了,轮到陵光的时候,快要半夜,几个人刚刚慌乱安抚好因提起初恋而痛哭的丹麦少年。

他撑起下颚,右手拿起勺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汤碗里搅和,屋外又开始下雨,他说,那我讲一讲我先生。

蓝色的瞳孔有一瞬间紧缩,盯着他好半天说不出话,其他人亦然。

是的,他的先生。

他在1985年遇见他先生,杭州,暴雨。

十六岁的光景,应是少年最惬意无忧无虑的时候,可他已经流浪过许多地方,把自己折腾的犹如历经沧桑的成人。

是以第一次遇见他先生的时候,实在算不得一个好场景。

彼时他正祈求饭店老板留下他做工,好捱过这即将来临的冷冬,若是做的好了,说不定他还能够留在杭州,不再四处奔波。

他本来就很想停下来,很想有一个家。

饭店的老板却是不给一点好脸色,瞧着他瘦弱的身子骨皱了眉,挥挥手就叫人把这小乞丐赶出去。

踉跄着跌出去的时候被人扶住了,他扭过头就看见黑色伞面下那人梳的整齐的油头,还有左耳时髦的黑色耳钉。

这一定是个小混混,他想。

然后那个人稳住他侧过身子,他才看到擦的镫亮的皮鞋和一身考究的黑色西装,以及,见过一眼再难忘却的五官分明的脸。

饭店老板迎上来,“执先生,您来了”

那人点点头,气派的很,他才恍然大悟,哦,原是个大老板。

那人办完事出来的时候,他还蹲在门口,见着了便忽的眼前一亮,走过去伸出一只手挡住那人的路。

“有什么事吗,小兄弟”

“执先生,您缺不缺干活的人”

“不缺”

汽车在雨幕里倒车,他固执的跟在一旁拍着窗户,口中喃喃皆是一句话,“我什么都会做,我可以不要工钱的”

雨水很快湿透了他全身,而那人在他被雨水糊的睁不开眼睛的时候摇下车窗,戏谑的开口,“不要工钱?”

他黯淡的双眼复又亮起来,急切的点点头深怕对方怀疑,尔后又变得严肃,小心翼翼的开口,“但是可不可以包我吃住”

车窗毫不留情的关上了,他愣愣的立在原地,委屈的想着党和国家一直以来倡导的共同富裕都是狗屁,心里批判了好一通这有钱人的做派的时候,车门开了。

“那走吧,注意别弄脏了车子”

他反应了有三秒,然后迅速钻了进去,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深感罪恶。

房子很大,很温暖。

因为他赤着脚踩在地板上丝毫不觉得凉。

换了身干爽的衣服,他好奇的四处张望,很快被一楼巨大的书架吸引了目光。

踮起脚想要拿出那一本他能认得名字的书的时候,有人从身后环住他,轻而易举的替他拿了下来。

手撑在他脑袋上,微哑的嗓音响在他头顶,“中华名句智慧,你喜欢看这样的书?真没趣”

壁炉里火烧的很旺,他被圈在那人温热的胸膛前出了满头汗,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,那人恰好退开了。

米色毛衣和休闲长裤,这样温暖的打扮和他左耳的黑色耳钉丝毫不显得突兀,他歪着脑袋捧着那本厚厚的书,下意识的就问了句,“那什么书好看”

“什么书都不好看。”那人眼皮也没抬,只自顾自翻着桌上的报纸,“你叫什么名字”

“我叫陵光”

“名字倒是好听,和人很配”

他咬住下唇,不知作何回应,耳朵尖冒着异样的红。

“你就……跟在我身边做个小助理好了”

屋外还是暴雨,和他每到一座新城市一样,迎接他的必定是阴暗的天气,可此刻他心里欢喜的很,像出了艳阳天,像蝴蝶满天翩翩飞。

然在又一次拿错文件的时候,他被送去了学校。

“年轻人,多读读书总是好的”

手指绞着衣角,整间屋子里或戏谑或嘲笑的目光,从四面八方包裹着他,让他像是赤裸的在接受审判,可他也只能红着脸点点头,对着办公桌后的人心下满是愧疚。

他喜欢读书的,也因着心里不服输的那股子气十分努力,却无奈错过了最好的学习时段,任他再怎么拼命废寝忘食的学习,还是只能到中上游水平。

老师很是尽职,尤其是对着执先生送来的人,但也没能让他少吃苦,有些事不行,就是不行。

尽管执明对此已经满意,他还是拿着这样的成绩说不出口。

他就这样惶惶无措在执明身边待着,一边学习,一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,可他还是睡不安生,害怕哪一天执明嫌弃他没用,会把他丢掉。

直到有衣着带香的人影旋转在他眼前,与他交换一个或客气或不屑的笑,他才在嘈杂的会客厅里回过神。

有班上同学跟着父亲来参宴,瞧见他是一如既往的厌恶,打心底里排斥他这样的,男宠。

是的,男宠,整个学校都这么笑话他。

只是他向来不屑于与这种流言蜚语计较,且而今正是执明的生日宴,来往皆是生意上的人,他更是一个都得罪不起。

转过身要离去,却被人拉住,没完没了的要嘲讽他。

握着酒杯的手收紧,正想扭过头回应两句,肩头却搭上了一双好看白皙的手。

“苏先生,我倒是不知您的儿子这般能说会道”

“执先生,您可别介意,这小子口无遮拦的,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”

“哦,原来还是有人管教的”

这话说的就不是很客气了,他低下头忍着笑意,肩上的手轻轻捏了捏,像是警告。

待人群散去,他乖顺的立在一旁不说话,执明抱着胸瞧了他好一会儿,突的凑过头来,“你怎么不反驳,难道你觉得他说的有道理”

“不是不是,我…”

一声轻笑,执明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,“我的人可不能这么没胆识,以后谁要是说你,你就骂回去,有什么我担着”

他抬起头就怔在那样闪着光芒的眼睛里,用力的点点头,像是保证,又引得一串大笑。

“你呀,不那么听话估计很好玩”

等到他收拾完客厅的时候,正好看着执明被人抚上楼。

穿着高跟鞋的人明显走路不便,却还是凭着纤瘦的肩扛起烂醉的人。

他急忙过去欲接过人,却被拒绝了。

对方很客气,鲜红的唇绽开一抹妖艳的笑,“今晚别让人上楼打扰执先生”

“李小姐请自重,执明从不留外人过夜”

像是没想到他这般不知趣,对方愣了一瞬,尔后讽刺的看着他开口,“我是执先生的女朋友,若是论外人,难道不应该是你?”

他被说的哑口无言,尽管他从来不跟着周围的人客客气气喊执先生,而是固执的喊着他的名字,也掩盖不了他是个外人的事实。

而眼前这个李小姐,显然和之前的王小姐陈小姐差不多,实实在在是执明新交的女朋友。

论起来,他倒是该出去的一个。

可他平白的想起执明那一句“我的人”,心下没来由的就燃起了一腔勇气,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蛮横的把人接过来,双手慌乱的扶住瘫软的身形,李小姐跺着脚要伸手,他朝着客厅就喊,“翁叔,送客”

瞧着李小姐不甘的目光,他心下竟觉得庆幸。

给执明换了衣服擦干净脸颊,他才满身狼狈的给熟睡的人盖好被子,然后借着些微的月色,细细描摹眼前人安好的睡颜。

执明就在这样的注视下睁开眼睛。

他慌乱的站起身子,手都不知道该摆在哪里。

“你什么时候生日啊”

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,他却也跟着答,“我不太清楚了,已经许久没有过过生日了”

“那你同我一天好了,今天我生日,也是你生日”

他不晓得该说些什么,正琢磨着就被人扯着衣袖带下去,额头印上一方微凉却柔软的吻。

“生日快乐”

他红着脸落荒而逃,而始作俑者早已经陷入沉睡。

1988年,执明带着他去了海南,为了新开发地区的政策而创立分公司。

难得却又意料之中的,阴天。

熟练送走了死缠烂打追过来的杜小姐,他转身进屋时看见执明嘴角的笑。

“真是好没良心,又抛弃一个美丽无辜的人”

“美?我瞧着还没你好看”

“你之前不是说,今生非她不可了?”

“是吗,我以为这句话我送给了刘小姐”

他无奈的弯腰收拾着地上摔碎的茶杯,三年来他见惯了对着执明死缠烂打不甘心被抛弃的女人发疯的场面,是以对执明这番态度见怪不怪。

执明却是没再出声,顾自望着窗外出神。

“这儿望的见海呢,我母亲一生想要见一见,都没能如愿”

他手上动作顿了顿,抬头看去,只能看到执明侧了一半的身子和阴沉天空下晦暗不明的神色,他突然觉得难过。

走过去下意识的抱着执明,然后被推开了。

“你做什么?觊觎我的帅气?你对上司做这种事哦”

真的是非常尴尬。

等他收拾完执明已经回了房,鬼使神差的,他也走到窗前去望着海,打开窗户有清凉的风吹进来,他突然觉得自己嗅到了岁月的气息。

花儿温馥,曾经已荒芜,生活已玲琅满目。

他以为执明会一直这样子和他生活下去。

直到执明第一次留宿外人。

“我想娶她”

听见这句话他确实僵硬了四肢,心里密密麻麻的像套了一张网叫他喘不过气。

“啊,我相信,非常相信”

“你别这样的语气,我认真的”

他红着眼眶,“我没说你不认真呐”

“诶你怎么了……”

“别说话,你现在别说话,求你了”,他的声音已经有些颤,怕被察觉出来,转过身随意的拿起一份文件便想要出门。

执明拉住了他,然后又松开了。

他们到底没能长久,一段时间后执明还是甩了那个难得温顺的女子。

他仍然庆幸,庆幸自己没得到过,便不用被如此凉薄的对待。

陪着他的,还是只有自己。

屋外的雨没有停歇的样子,他望着对面想要继续听下去的少年们笑了笑,“太晚啦,大家去睡觉吧”

然后率先离开饭桌上了楼。

二楼的阳台处他伸手接着雨,卷发的少年也凑过来与他肩并肩,蓝色的瞳孔带着些探寻。

“陵,那之后呢,你现在怎么没有同你先生在一起……”

“因为,我不要变成他的包袱,我想要有一天能与他并肩而立”

“并肩而立?”,少年似乎是不太理解。

“也没什么,只是我和我先生说我想要多学习些东西,便出国啦”

少年脸上有一丝纠结,他转过身靠着阳台边缘,有雨滴顺着脖颈的空隙漏进后背,特别凉。

蓝色瞳孔盯着他许久,最后也只眨眨眼,“还是你说的,太晚啦,快休息吧”

“啊,你也一样”

他不是一直都在休息吗,都七年了,他离开执明,都七年了。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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热衷于开新坑的我仿佛在作死哦(°ー°〃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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